揽在自己肩上。
行署分管工业的副专员是袁之峰,平时朱怀镜同他打交道感觉还不错。
但朱怀镜如果对工业插手太多了,同袁之峰的关系肯定就会微妙起来。
而且,就工业问题打几句官腔还好说,真要抓好谈何容易!但在场面上谁都会说得信誓旦旦。
如今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事实在太多了,大家也就习惯了干什么事都信誓旦旦。
朱怀镜专门找袁之峰作了一次长谈。
那天晚上,他请于建阳关照厨房炒了几个菜,送到梅园五号楼的房间里。
于建阳拿了酒来,朱怀镜推掉了,开了自己的一瓶五粮液。
于建阳问要不要他在这里服务,朱怀镜谢绝了。
于建阳又说是不是让刘芸来,朱怀镜只好说他同袁专员有工作要谈。
于建阳这才放心走了。
朱怀镜便关了手机,断了电话,同袁之峰闭门对酌。
等到夜深更残,瓶干酒尽,两人就称兄道弟了。
袁之峰稍长,朱怀镜便言必称兄:“之峰兄,缪书记要我多过问一下工业,我能做的也只是过问过问了,还是靠你多操心啊!什么抓宏观,抓方向,那是场面上说的套话,我不去管它。
我倒觉得,梅次的工业,更应下工夫的是一个个非常具体的问题。
如果只要沾点儿官气,就口口声声抓宏观,抓方向,具体工作就没人做了。
”
袁之峰听了这话,很是感叹:“是啊,怀镜老弟,你看到了问题的实质。
梅次的毛病就是,不论研究什么工作,大家都热衷于讲大道理,回避最实际、最具体的矛盾和困难。
不是我说谁怎么的,缪明就最不敢触及实际问题。
他原本就是在市委摇笔杆子的,写惯了大话套话,不懂得联系实际。
大家都说他大会上报告做得好,头头是道,铿锵有力。
这有什么用?得落实啊!可以说,在梅次,清谈之风,向来如此,于今为烈。
”
袁之峰如此毫无顾忌地说到缪明,朱怀镜倒吃了一惊。
他想袁之峰一定是喝多了。
俗话说,酒醉心里明。
这袁之峰肯定就是陆天一的铁杆弟兄了。
他不想议论人是人非,就玩笑道:“缪明同志不同啊,他是一把手。
一把手说话就得高瞻远瞩啊!他是出思想、绘蓝图的,具体工作就靠我们这些喽啰了。
”朱怀镜玩笑之间对自己的语气和表情作了艺术处理,让你听上去既像真心话,又像风凉话。
这都取决于你愿怎么听了。
看来袁之峰没有觉得朱怀镜在替缪明说话,也不以为他在调侃缪明。
朱怀镜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。
袁之峰说:“我今天多喝了几杯,说话就没遮拦了。
什么思想、蓝图,我就不这么看。
一任书记一个思想,一张蓝图。
梅次的什么思路、规划实在太多了,朝令夕改。
缺的就是一以贯之和具体落实。
不论谁来当书记,就总想标新立异,另搞一套,不然就显得没水平似的。
又越来越急功近利,只想在短短几年就搞出个经验、典型,然后就政绩卓著,官升一级。
”
朱怀镜点头说:“谁都清楚是这么回事,也没有办法啊!”
袁之峰笑了起来,说:“的确,我自己也是从乡党委书记、县委书记这么一级一级干上来的,自己原先也是这么做的。
当初这么干,如鱼得水,还很得意。
现在不在一把手位置上,只是一个旁观者,看得就更清楚了。
”
“所以说,形式主义、表面文章,也不完全是谁想不想搞,往往还是不得不搞。
”朱怀镜说,“而工业这个老大难,你想搞些形式主义、想做点表面文章都不行。
工人们的肚子是搞不得形式主义的,是做不得表面文章的。
所以说,行署这边,你的担子最重啊。
”
袁之峰笑道:“就因为工业担子重,缪明就把书记中间最懂经济工作的领导安排在这一块。
”
朱怀镜忙摇头说:“之峰兄,你这话就不够意思了。
我说了,主要还是靠你多抓。
工业方面有什么事情,你觉得有必要同我商量的,我随喊随到。
”
袁之峰仍是客气:“你是副书记嘛,我得在你领导下开展工作啊。
”
朱怀镜表情神秘起来,笑道:“之峰兄,你这话就是撂担子了。
那天在会上,陆天一对缪明说的,就是这个意思啊!”
袁之峰哈哈大笑了:“不敢不敢!好吧,我尽自己的能力就是了。
你也得多多过问,为我撑腰啊!”
两人都喝得够意思了,说上几句,就会对视着傻笑。
袁之峰有些口齿不清了,话就说得慢而简短:“朱书记,你,休息,休息。
”朱怀镜重重地握了他的手,什么也不说,目光意味深长。
朱怀镜送袁之峰出来,远远地望见刘芸站在服务台里,微笑着:“朱书记,袁专员,你们好。
”刘芸躬身请安。
朱怀镜见刘芸伸过手来,才知道他自己原来早把手伸过去了。
“辛苦你了,小刘。
”握着刘芸的手,软软的,他便突然清醒了,也并不怎么失态。
两人并肩下楼,互相搀扶着,话却不显醉意。
他俩多半只说些字词,再点点头,挥挥手,对对是是,意思就完整了。
若是有人闭上眼睛听他们对话,就莫名其妙了。
走到下山的台阶处,袁之峰说什么也不让他送了。
两人握着手,推让再三,说不尽的客气话。
朱怀镜上了楼,腰直挺挺的,掩饰着醉态。
他望着刘芸点点头,和颜悦色的样子。
刘芸微笑着,说:“有人找您,朱书记。
”朱怀镜望望走廊尽头,见有人立在他门口。
他没去想是谁,只是有些恼火。
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