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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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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宗的大学同学只有高前一人,可如今前五届后五届的,都上门攀同学关系来了。

    朱怀镜不敢怠慢他们,怕落下个不认人的坏名声;可又不便同他们太热乎,自己根基不牢,不想让人说他玩圈子。

    虽说梅次这地方流行玩圈子,但谁也不是张张扬扬地玩。

    这圈子那圈子,都有些地下党的味道。

    朱怀镜同那些老乡或同学相处很客气,却又留有余地,不过谁谁怎么样,心里慢慢地都有了底。

    说不定有一天会用得着他们的。

     朱怀镜下了车,他的秘书赵一普就做出也要下车的意思。

    朱怀镜就摇摇手,说:“小赵,你不要下车了,太晚了,休息吧。

    ”赵一普便开了车门,将下欲下的样子,恭谨地说:“朱书记,那您就早些休息。

    ”司机杨冲也忙说了几句客气话,唯恐轻慢了。

    每次回来,朱怀镜都不要小赵下车送他上楼,可小赵每次都要做出要下车的样子。

    赵一普不嫌麻烦,朱怀镜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自然。

    赵一普才跟他几天,就很让他满意了。

    小伙子脑子很活,手脚勤快。

    如果哪天赵一普没有做出要下车送他的样子,他反而会觉得不对劲的。

     刚从空调车里出来,感觉热浪有些逼人。

    如今这气候越来越有脾气了,四月才过,就有些夏天的意思了。

    人们才脱了羊毛衫,马上就穿衬衣了。

    有点像这年头的爱情,省去了很多烦琐的细枝末节,从手拉手直接就通向了床。

    朱怀镜暗自幽默着,就进了五号楼大厅。

    里面开着空调,立即凉爽了。

     他腋下夹着公文包,昂首挺胸,目不斜视,私下里却仍在担心那躲躲闪闪的一男一女是不是来找他的。

    不是就好,他真想睡觉了。

    官一天天当大了,他的目光也一天天直了,不轻易往两边闪动一下,回头顾盼是绝对不可能的,也就不随便同人点头打招呼,就是碰上下面的人叫朱书记好,他也只是不失礼貌地回道好。

    这好字听起来不像是从嘴巴里出来的,而是鼻孔里哼出的。

    有时也可以对别人的问好充耳不闻,只顾梗着脖子往前走。

    这不但是为着必要的尊严,事实上也不可能见人就笑嘻嘻地点头。

    他从地委大院里走过,碰面的人多半都想同他打招呼。

    他如果也像常人,逢人就点头,一天到晚不像鸡啄米似的?那样不仅没人说你平易近人,反而说你没有官仪官威,甚至还会说你像个滑稽小丑。

    不过迎面而来的人们,他并不是没看见,都看清了。

    碰上应该招呼一声的,他决不会疏忽过去的。

    有些人碰上领导,以为领导只在抬头看天,就侥幸躲过了,不向领导问好,其实是傻瓜。

    领导高瞻远瞩,就连你犹犹豫豫躲躲闪闪的样子,他都早看清了,说不定正在心里冷笑你哩,说不定记了你一笔小账哩。

    当然朱怀镜不至于这样小家子气,他理解下面的人。

    他自己还是普通干部时,见有些领导成天绷着个脸,眼珠子直得像木鱼眼,觉得奇怪。

    心想你当领导的成天一张苦瓜脸,让别人难受还不说,自己也难受啊!那样一定短命!不曾想到头来他自己也这样了。

    怎样做人,由不得自己的。

     虽是累了,可他上楼的时候,仍有意让脚步显得有弹性些,挺着腰杆子。

    耳朵却注意着下面的楼梯声,看那一男一女是不是尾随而来了。

    没有听到脚步声,他便放心了。

     刘芸见了他,叫道:“朱书记您好。

    ”忙拿了钥匙卡去开门。

    朱怀镜说自己有钥匙卡,用不着麻烦。

    刘芸只是回头笑笑,开了门,说道:“朱书记您请。

    ”他总觉得刘芸热情中带着几分羞涩。

     朱怀镜径直去了洗漱间,刷牙,洗脸。

    门铃响了,他停下来,望着镜子里的自己,满嘴的牙膏泡泡。

    他听听门铃声,不想去理会,仍旧刷牙。

    可门铃又响起来了。

    他有些来火了,稀里哗啦地冲一下脸,抓着毛巾揩干了,慢吞吞地走过会客厅,去开门。

     拉开门,他的脸上就挂着笑容了。

    心里再怎么有火,人家上门来了,还得笑脸相迎。

    他先看见的是位大眼睛的女人,睫毛又长又翘,微笑着叫道:“朱书记好。

    ”女人身后是位小伙子,也微笑着。

     “请问二位……”朱怀镜问。

     那女的嫣然一笑,说:“朱书记,我是吴弘的表妹……” “哦哦,吴弘的表妹?请进请进!吴弘早就给我打了电话,说起你们。

    这几天我正想着这事儿,怎么不见你们来?又不知道你们电话,不好同你们联系。

    ”朱怀镜很是客气。

    两位进屋坐下了,朱怀镜才问:“这位就是你的弟弟舒天?” 小伙子忙点头道了朱书记好。

    女人自我介绍:“我叫舒畅,在地区物资公司工作。

    ”朱怀镜望了眼舒畅,就感觉自己眼睛发胀,脸皮发痒,禁不住想抬手去抓自己的脑袋。

    他忍住所有不自然的举止,尽量显得从容些,却奇怪自己怎么会这样。

    他想起身替客人倒茶,却感觉双脚发硬似的,怕自己手足无措,就含糊了。

    这时,刘芸却敲门进来,问:“需要给客人倒茶吗?”朱怀镜笑着点点头,道了谢谢。

    刘芸倒了茶,轻声说道打搅了,马上出去了。

     朱怀镜便同舒天交谈起来,始终不看舒畅一眼。

    舒天像是很健谈,问一答十。

    舒畅嫌弟弟话说得太多了,望他一眼。

    朱怀镜却见这小伙子谈吐从容,不似刚进门那样显得拘谨,人也长得清爽,倒有些欣赏了,问:“你说电视台的舒瑶是你姐姐?她可是我们地区最出色的播音员哩。

    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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