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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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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下你们家房子行吗?”三砣的称呼从朱怀镜嘴里出来,别人听着就有几分幽默,都笑了。

    三砣就觉得亲切,抓耳挠腮的。

     这种房子在乡下叫做洋房,格局却依然是旧式的。

    中堂设着神龛,立着祖宗牌位,香火不断。

    只是香火被革新了,两支像烛又像香的红玻璃管,通了电源,火苗闪闪,犹如长明灯。

    中堂平时又是家人看电视和待客的地方,沙发、茶几等尽可能讲究些。

    中堂两头,各有两个套间,每套里外两间。

    中堂后面是楼梯间,楼上是三个套间,每套也是里外两间。

    房间里家具都还齐全,收拾得也干净。

    进了中间那个套间,里面家具、被褥和各式摆设格外不同些,应该是主人的卧室了。

    抬头一看,居然装着空调。

    “不错嘛,三砣。

    你这房子有三百多个平米吧?我只住一百多个平米,你比我级别高。

    按住房标准,你同国家领导人差不多了。

    ”朱怀镜玩笑道。

     此话其实并不怎么幽默,却引得满堂欢笑,其乐融融。

    人们对待领导,就同对待小孩差不多。

    小孩子只要稍有表现,大人就直夸他聪明。

    余明吾领了头,大家放声笑着。

    这笑声又夸张着朱怀镜的幽默,气氛说不出的快意。

     大家笑得如此随便,三砣也就放肆了,说:“朱书记这么一表扬,我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。

    我想起前几年在春节联欢晚会上看到的一个小品。

    赵本山演个村长,说村长上面是乡长,乡长上面是县长,县长上面是省长,省长上面是总理。

    掰着指头一算,总理只比村长大四级。

    我三砣比村长矮一级,我还没有总理大,比总理矮了五级。

    ” 大家不知三砣这话是否犯了忌,就望了望朱怀镜。

    见朱怀镜笑了,大家又哄堂大笑。

    朱怀镜还想看几户,就告辞出来。

    村支书高声吩咐:“三砣,叫你老婆弄几个菜,我们等会儿就到你屋里吃饭啊。

    ” 三砣两口子都争着说要得要得,说好了就要来啊。

    又看了几户,都是村里的殷实人家。

    运气真好,户户都有主人在家,都烧了茶水,洗了茶杯。

    朱怀镜再不像在三砣家里那样坐下来细细询问,只是站着同主人攀谈几句,就拱手而别。

    他慢慢心里就清楚了,知道这些人家都是村干部事先打了招呼的。

     “看几户困难人家吧。

    ”朱怀镜说。

     村支书便望着余明吾,不知如何是好。

    余明吾说:“小陈,你带朱书记看一两户有代表性的困难户吧。

    ”原来支书也姓陈。

    乡村多是团族而居,每个村就是几个大姓,杂姓很少的。

     陈支书拍拍脑袋,想了想,继续领着大家往前走。

    没走多远,就有人将两百块钱偷偷塞在朱怀镜手里。

    朱怀镜明白这是怎么回事,却不好说什么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就到了家土坯房前。

    陈支书过去敲了门,没人答应。

    陈支书回头说:“家里没人,出去做事去了。

    ”又到了栋歪歪斜斜的旧木板屋前,陈支书上去叫门。

    听得里面有人应,却不见有人开门。

    陈支书推推门,门就开了。

    进去一看,里面漆黑如洞。

     听得角落里隐隐有声,陈支书凑近一看,才见床上躺着个人。

    是位老太太,正轻轻呻吟。

    陈支书伏在老太太耳边高声说:“上级领导来看看你。

    是地委朱书记,还有县委余书记、尹县长,都是大官哩。

    ”有人提醒说:“还有地委政研室邵主任。

    ”陈支书又补充说:“还有地委邵主任。

    ” 朱怀镜在床边坐下来,抓住老人家的手。

    老人家想坐起来,朱怀镜按着她的肩头,说:“老人家你躺着吧。

    你老高寿?”陈支书说:“朱书记问你多大年纪了。

    ”老太太说了句什么,朱怀镜没听清。

    陈支书说:“老人家说她今年满七十九,吃八十岁的饭了。

    ”朱怀镜又说:“老人家,你是寿星啊!你保重身体,日子会越来越好的。

    ”陈支书又提高了嗓门,把朱怀镜的话重复一次,像个翻译。

     这边却急坏了电视台摄像的,屋里的光线太暗了。

    他们静悄悄地忙作一团,打开所有窗户,又四处找电灯开关。

    开了灯,灯光又太暗了。

    听得尹正东低声骂人:“怎么不带灯来呢?打仗忘了带枪还行?” 朱怀镜询问了几句,掏出两百块钱,说:“老人家,我这里给你两百块钱,表示个心意。

    只要我们好好干,辛勤劳动,很快会脱贫致富的。

    ”余明吾、尹正东、邵运宏每人也递上两百元钱。

    老人家捧着这些钱,说了很多感激话。

    朱怀镜一句也听不清,陈支书就翻译着。

     又去了一户,也是栋低矮的土坯屋。

    一敲门,马上就开了。

    一位蓬头垢面的女人傻傻地笑。

    满屋子小孩,床上坐着,地上蜷着,凳上趴着。

    朱怀镜本想上去拉拉那女人的手,可那女人只知道笑。

    陈支书轻声说:“她脑子有些问题。

    她男人是个正常人,不在家。

    ”朱怀镜便又递上两百块钱去,说了些勉励的话。

    女人反正听不明白,朱怀镜就说得敷衍。

    不说又不太好,摄像机对着他哩。

    余明吾、尹正东、邵运宏也依次递过两百块钱。

    陈支书就低头交代女人的大小孩:“你帮你妈妈收好钱,过后交给你爸爸,别弄丢了啊。

    ” 出来后,朱怀镜皱了眉头问:“这家怎么这么多孩子?这不是越穷越生,越生越穷吗?” 余明吾和尹正东脸上都不太好过,心里怪陈支书不该带他们去这么户人家。

    陈支书不懂得搪塞,支吾道:“这家人我们村干部拿着不好办。

    女的是个弱智,男的蛮不讲理。

    说要将他老婆结扎,他就要杀人放火。

    我们是好话说了几箩筐,他是油盐不进。

    ” 朱怀镜本想再看两户困难户的,心里一气,就不想看了。

    下面人察言观色,见他没有再看的意思,也就不再塞钱给他了。

     路过村里祠堂,朱怀镜见大门上方的浮雕有些意思,就驻足不前了。

    是块两米多长、一米多高的镂空石雕。

    雕的是平林田畴,小桥流水,农舍野庵,村老童子,祥云飞鹤。

    旁有题款:杏林仙隐。

    大明正德十年孟春。

    大家不明白朱怀镜的心思,都不说话。

    “上次来时,怎么就没有看见这个祠堂呢?”朱怀镜问。

     陈支书道:“上次没有从这里经过。

    ” 朱怀镜说:“看样子,你们村历史上是出过人物的,不然修不了这么好的祠堂。

    这石雕很精美,很有艺术价值的。

    里面还有东西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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