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风如刀,卷起颍川平原上收割后残留的枯草碎屑,抽打在冰冷的铁盾上,发出细碎而刺耳的噼啪声。
王石头仅存的右手死死扣住盾环,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粗布缠绕的掌心直抵心脉,让他因紧张而绷紧的神经稍得一丝清明。
他微微侧过脸,那只独眼透过盾牌上方狭窄的视野缝隙,死死盯住前方那片翻滚涌动的浊黄浪潮。
黄巾残兵,如同被饥饿逼疯的蝗群,裹挟着绝望的嚎叫,漫过枯黄的原野,直扑而来。
他们衣衫褴褛,面黄肌瘦,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火焰——那是饥饿催生的最后疯狂。
手中挥舞的,不过是豁口的柴刀、削尖的木棍,甚至还有沉重的石块。
他们唯一的依仗,便是那密密麻麻、前仆后继、用血肉之躯堆叠碾压的“人墙战术”。
“稳住!盾牌抵地!肩顶盾背!”张辽沉稳如铁的声音穿透风声,清晰地砸在每一个新兵的心头。
他玄色的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,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个阵列。
徐晃策马立于他身侧,巨斧斜指地面,周身散发出迫人的煞气。
王石头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,混杂着泥土和枯草的腥气,猛地将沉重的铁盾下端狠狠楔入冻硬的地面。
残臂的断口处,被盾牌传来的震动牵扯,一阵阵钻心的锐痛直冲脑门,他咬碎了牙根,咸腥的血味在口中弥漫开。
他旁边的牛大力,这个如同铁塔般的汉子,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,全身肌肉虬结贲张,巨大的身躯仿佛与那面同样巨大的铁盾焊在了一起,纹丝不动。
九百面崭新的青灰色铁盾,在惨淡的冬日下连成一片冰冷的光带,如同大地之上陡然升起的一道钢铁堤坝。
这是陈留工坊的心血,是马钧改良蒸汽鼓风炉后锻造出的第一批军械精华。
盾面光滑,边缘打磨得锐利如斧刃,中心微微凸起,形成坚固的弧面,足以将大部分劈砍的力量滑开。
盾牌内侧,巧妙地设置了符合人体肩背弧度的衬垫和握把,大大减轻了持盾者的负担,也使得力量传导更为直接有效。
此刻,它们沉默地矗立着,等待着第一次鲜血的洗礼。
“杀啊!抢粮!杀光狗官兵!”黄巾的嘶吼声浪如同实质般撞了过来,带着浓烈的口臭和汗酸味。
那汹涌的黄色人潮终于撞上了沉默的钢铁堤岸!
轰!咔嚓!
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连成一片,仿佛无数重锤狠狠砸在铁砧之上。
王石头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盾面汹涌传来,如同被狂奔的野牛顶中。
他残臂的断口处剧痛炸开,眼前金星乱冒,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猛挫!脚下的冻土被蹬出两道深深的凹痕,泥土飞溅。
他死死咬住牙关,牙龈几乎崩裂,仅存的右手爆发出全部的力量,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,青筋如蚯蚓般在手臂上暴起。
他低吼着,身体前倾,用整个躯干的重量死死抵住盾背,脚下如同生根!
“顶住!给老子顶住!”牛大力的咆哮在他耳边炸响,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。
这巨汉的盾牌正面,清晰地印着几道被柴刀和重物砸出的新鲜凹痕,最深的一道几乎将盾面砸得微微变形,却终究未能洞穿。
那撞击的力道让牛大力庞大的身躯也晃了晃,但他粗壮的双腿如同两根铁桩,硬生生钉在原地,盾牌依旧稳如山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