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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篇 第三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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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的约定,私自逃出那个黄金的牢笼开始,她就已经决心抛弃所有昔日的道德底线。

     "你不用再来了!别再来这儿了好不好!"狄青终于忍不住低呼,也失去了一直保持着的平静和克制,他烦乱地低语,"回到属于你的世界里去,别来打扰我了,好不好?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!" 雪鸿已把嘴唇咬出了血。

    恍恍惚惚间,她仿佛听到了碎裂的声音。

     那颗"雪鸿"的心毁了么?既然是如此,那么她……也是要死了的了。

     "好,我不再来了。

    "她低低说了一句,眼色恍惚地看了狄青一眼,静静地转过身去。

     狄青怔了一下。

    她眼中绝望而无助的神色触目惊心——难道、难道她是认真的?短短的刹那,他清楚地感觉到了心里动摇的痕迹。

    那个时候,只要她再多说一句话,可能他就再也无法把持住自己。

     然而她没有再开口说一句哀怜的话,只是惨淡地一笑,脚步虚浮地向门外走去。

     恍惚间,白乐天那首诗在她耳边响起—— 亦知君家不可住,怎奈出门无去处。

     岂无父母在高堂?亦有亲朋满故乡。

     潜来更不通消息,今日悲羞归不得。

     为君一日恩,误妾百年身…… 早年读过的诗,如今竟一字字刺痛她的心。

     心如死灰。

    也许,她真的不该来的,不该背弃诺言,离家万里来追随他的。

    为君一日恩,误妾百年身。

    可她,连一日的柔情也得不到!而她却已付出了所有,甚至生命、尊严、亲情……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

     她伸手去拉门,指尖微微发抖。

     狄青的左手动了一下,随即用右手按下了左手。

    雪鸿深吸了口气,拉开了门。

    门外的雪花夹着狂风吹到了她脸上。

    外面是个冰冷的世界。

     可她却没有走出去。

    因为门口已站着一个人。

     丁宁。

     他肩上的雪花已很厚了,想必他已在这儿站了很久。

     雪鸿无力地倚在了门上,她只觉全身已没有一丝力气,然而,她的心已麻木得不感一丝羞愧。

     "未央郡主。

    或许该叫你阿娜儿古丽或者雪鸿?"丁宁一字一字道,目光十分复杂,"听人说你近年一直病重不起,所以无法出阁成婚——谁知却在这儿。

    " 他的脸,亦无丝毫表情。

    谁也不知他的话中有什么意思。

     雪鸿看着这个本是自己丈夫的人,心中突然一酸,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:"我很象冰梅么?" 丁宁呆住,过了很久,才摇了摇头:"其实不像。

    " 她释然点头,轻声叹息:"我爹他们生生地逼散了你们,我真的觉得很——"她说不下去,突地抬头对丁宁一笑。

    那笑容如梦如幻,如素梅在冰雪中怒放。

    丁宁不由又看痴了。

     雪鸿看了看狄青,又看了看丁宁,突然柔声道:"对不起。

    我对不起你们两位……再见。

    " 她以手掩面,向茫茫雪原中奔了出去。

    丁宁只一怔,她已远在十丈之外。

    她一头漆黑的长发在风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。

    风夹着雪吹进马棚,灯闪了一下,灭了。

     黑暗之中,狄青与丁宁都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 "昨晚击鼓的人是你?" "不错。

    " 这两句简短的问话之后,马棚中再也没了声息。

     第二天,丁宁去了城外那座白石的巨屋。

    檐下的风铃仍在风中孤寂地摇响,可已不见了风铃下的人。

     丁宁推门进屋,屋中一切如旧。

    壁上那一首诗仍在:"泥上偶然留指抓,鸿飞哪复计东西?" 如今,鸿飞何处?他心中陡然有一种隐隐的失落,深入骨髓。

    他陡然发觉,自己的失落,竟来自于她忽然的远离。

     这一个月,城里不见了跳舞的阿娜儿古丽。

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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