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他微笑,想接过他的眼风,说几句客气话。
朱怀镜用完热毛巾,眼看着崔力要开口了,却故意不看他,只是斜过身子,对杨知春说:“崔记者在梅次的采访调查工作,你们宣传部要全力配合啊!”
不等杨知春表态,崔力马上说了:“杨部长很支持我的工作,这几天一直派人陪着我。
只是惊动朱书记,不好意思。
朱书记,我久仰你的大名啊。
”
朱怀镜很不喜欢听别人说什么久仰大名,这总让他想起在荆都的那些不开心的日子,又好像那些不愉快的事谁都知道似的。
这时,小姐过来,问于建阳可不可以上菜了。
于建阳便请示朱怀镜,可不可以上菜了。
朱怀镜点头说,上吧上吧。
又有小姐过来问于建阳要什么酒水。
于建阳又请示朱怀镜。
朱怀镜说,低度五粮液吧。
按说要征求客人意见的,朱怀镜也不问崔力了。
崔力无话找话,说:“朱书记海量吧!”
“哪里,我不会喝酒。
陪好你,要靠同志们共同努力了。
”朱怀镜不等崔力的客气话说出来,立即转移了话题,“你们报社的几个老总,我都打过交道。
”他便将《荆都日报》正副社长、正副主编的名字全部点了出来。
崔力一直被朱怀镜的气度压着,这会儿见自己的老总们朱怀镜全都认得,他越发没什么底气了,几乎还显出些窘态来。
朱怀镜第一次举起酒杯的时候,他注意到崔力的手有些微微发抖。
可酒是轻薄物,崔力喝上几杯后,骨架子又松松垮垮了,开始吹大牛。
大小官员都成了他吹牛的材料,职位再高的官员,他都一律称某某同志,而且免称他们的姓氏,显得他跟谁都是哥儿们似的。
朱怀镜心想他妈的谁是你的同志,你见了那些官员差不多想叫爷爷,敢叫他们同志?他是懂得套路的,知道崔力的牛皮吹得再响,无非是他参与过一些领导活动的新闻报道。
而他们记者采写的重大新闻,一律得新闻办主任把关。
荆都市新闻办主任是朱怀镜的老同事,市政府的周副秘书长。
此公本来就黑得像个雷公,却又偏生着双死鱼眼睛,严厉而刻板,又有些装腔作势,记者们送审稿件时都有些胆虚,生怕稿子被废了。
偏偏这周副秘书长因为曾担任过市政府研究室主任,便总以才子自居,看谁的文章都是斜着眼睛。
没有几位记者不在他面前挨过训。
朱怀镜知晓底细,便越发觉得崔力的吹牛实在可笑。
他今天心里本来就还装着别的事,席间便有些心不在焉。
不过这心不在焉在崔力他们看来,却是严肃或孤傲什么的,倒也恰到好处。
“朱书记是个才子,你的文名很大。
”崔力奉承道。
“哪里啊,写文章是你们记者的事,我不会写文章。
”朱怀镜说。
崔力又说:“朱书记太谦虚了。
我们记者是写小文章的,像朱书记当年那种大块头文章,我是一个字也写不出的。
”
朱怀镜微微一笑,不说什么了。
心想这些舞文弄墨的人,眼睛里只有文章,总喜欢以文章高下论英雄。
却不知道官员们并不把写文章当回事的,你夸他们写得一手好文章,等于说他们是个好秘书。
好比史湘云夸林黛玉长得好,很像台上那个漂亮的戏子,倒得罪了林黛玉。
但如果是缪明,你说他的文章好,他会很高兴的。
宴会的时间是由朱怀镜把握的,他见一瓶酒差不多完了,应酬也还过得去,就发话说:“酒全部倒上,喝杯团圆酒吧。
”
喝完酒,随便吃了些点心,朱怀镜站起来,伸手同崔力热情地握了,说:“崔记者,怠慢了。
有什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