囝吃的,也要抢,没出息。
小桃嘟起嘴,不开心。
玉卿说,给小桃吃好了。
黄胜利一拍桌子说,吃啥吃。
众人一惊。
薛金花接过说,我正好没胃口,这碗酱油汤我吃了。
玉宝说,我要宣布一桩事体。
玉凤说,终于要讲了。
玉宝说,我和玉卿,还有赵晓苹。
我们三个要干个体户。
玉凤说,啥。
玉宝说,在华亭路小商品市场,做服装生意。
玉凤说,个体户,就是打桩模子,那姐夫也干过,被警察追的四处逃窜。
黄胜利不搭腔。
玉宝正色说,瞎三话四,完全两种人,打桩模子,是指无营业执照,偷偷摸摸做生意的。
我们光明正大,有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,有工商局分派的摊位,是正经做生意的。
黄胜利说,玉宝玉卿,打算做啥生意。
玉宝说,卖服装。
黄胜利说,卖服装,难哦。
玉宝说,哪能讲。
黄胜利说,我开出租,见识多了,提醒一声,当今社会,老百姓,每月三四十块工钿,柴米油盐就去掉大半,还要存钱,买大件。
至于衣裳,买一件,新三年,旧三年,缝缝补补又三年。
富人有嘛,有,一小撮。
人家去华侨商店,南京路服装商店,啥人会往华亭路买衣裳,听也没听说过。
玉宝笑笑,没多讲啥。
玉凤说,个体户,名声不大好听。
只有无业游民,流氓阿飞,历史不干净,释放的劳改犯,才去干个体户。
玉宝玉卿这样一搞,街坊领居背后,要戳我们脊梁骨。
玉卿说,我本身就没啥名声了。
玉凤说,玉卿不要名声,我们要的呀。
玉卿喉咙噎住。
玉宝说,名声和吃饭,哪个重要。
玉凤想想说,要么不要带上赵晓苹,参加淫乱舞会,思想堕落,作风不正。
玉宝说,没办法,讲好了,不能言而无信。
玉凤说,姆妈,没啥话要讲嘛。
薛金花说,秦阿叔的酱油汤,舍得下料,好吃。
玉凤说,姆妈。
薛金花眼一睁说,营业执照下来了,摊位公派好了,和赵晓苹讲定了,我还能讲啥,先斩后奏,不把我当人,我还能讲啥,我老了,一个个翅膀硬了,我还能讲啥,日后亏大,自己承担,不要哭扯呜啦来寻我,我反正没钞票。
玉宝说,这是当然。
薛金花说,那我没话讲。
第八章相商
玉卿说,秦阿叔六楼有间房,堆杂物用的。
这两天清理出来,空闲着,讲借给我和小囝住。
薛金花说,也给我讲过了,是看我的面子。
玉凤说,要钞票嘛。
玉卿说,讲不要,但不好白住。
黄胜利说,五六个平间,摆张床,衣柜,桌子矮凳,一大一小足够了。
玉凤说,蛮好,秦阿叔人品信得过。
玉宝说,还是不太恰当。
玉凤冷笑说,饱汉不知饿汉饥。
玉宝住大房子,宽宽松松,适意。
倒忘记姐夫至今还在困沙发。
那夫妻俩窝在一张床、一个被头里,卿卿我我时,我和那姐夫,打个比方,我住长江头,君住长江尾,碰不着面的。
玉宝说,当着小桃面,这样讲,有意思嘛。
玉凤说,总归是事实。
薛金花说,不要吵哩。
趁这两年,生育政策还没收紧,玉凤要抓紧,养个儿子出来。
玉卿就委屈一下。
玉卿含泪不语。
黄胜利点根烟,火柴用光了,小桃要火柴盒,封面印着个旧式美人。
小桃说,阿爸,这是啥人。
黄胜利说,蒋梅英。
小桃说,蒋梅英是啥人。
薛金花说,上海滩第一美人。
玉凤说,有沉鱼落雁的美貌。
薛金花说,我见过,淮海路上,面对面走过,不得不服。
黄胜利吐烟圈说,可惜死的蹊跷,不晓啥辰光能结案。
薛金花说,红颜命薄,是有道理的。
玉宝回到复兴坊。
潘家妈、逸文及吴妈在吃饭。
潘家妈说,夜饭再吃点。
玉宝笑说,不吃了。
潘家妈说,吴妈炖了鸡汤,来吃一碗。
玉宝走过去落座,吴妈盛好,摆到玉宝面前,玉宝说,谢谢。
潘家妈说,老大打过电话,有饭局,晚点回来。
玉宝说,嗯。
逸文说,我吃好了,阿嫂慢吃。
玉宝笑笑。
逸文戴起眼镜,笑说,听阿哥讲,阿嫂的营业执照和摊位,侪弄好了。
玉宝说,是呀。
逸文说,不简单,阿哥帮的忙。
玉宝说,没。
逸文说,我以为。
玉宝低头吃汤,逸文说,原来是乔秋生帮忙。
玉宝被汤烫了嘴。
潘家妈说,啥。
逸文说,没啥,我开开玩笑。
从口袋里掏出电影票,两张。
笑说,单位里